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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作嫁的悲剧英雄——源义经

作者:王述坤  来源:日本新华侨网   更新:2009-12-23 13:20:01  点击:  切换到繁體中文

 

从日本历史来看,首开武人政治之先河的镰仓幕府创始人源赖朝,是个出于嫉贤妒能的权力欲,将其亲弟弟源义经逼上绝路的典型。日本正史、野史、物语、日记、说书讲古的话本,乃至歌舞伎、能、文乐等民间文学形式里面有大量源义经的悲壮故事。源义经在源氏最困难的时刻,不顾生死、冲锋陷阵,赢得了“坛之浦战役”(位于山口县下关市,源平关键一战,奠定了源氏的胜利),打下了源氏的江山,而坐江山的却是其兄源赖朝,源义经自己则被其兄逼到死路,年仅31岁便在亲手杀死妻子、女儿后自杀身亡。

兄弟相逢

1160年,在“平治之乱”中一败涂地的源义朝在尾张国(爱知县)被部下杀死的时候,小名牛若、排行九郎的源义经才2岁。平清盛得了天下,成了“非平氏者非人”的时代。平家为防止源家东山再起,对源家人特别是男孩一定要斩尽杀绝。对“栋梁”(支撑政权的首席武士)义朝之子当然更不客气。源义经之母给源义朝生了三个男孩,8岁的今若、6岁的乙若、2岁的牛若(源义经)。源义经父亲源义朝的人头被送到京都左京狱门上示众;牛若的异母哥哥恶源太义平被抓进京都斩首;另一异母哥哥源赖朝也被解往京都。牛若母亲明知平氏正在撒下天罗地网搜寻他们,当她知道源赖朝没有被杀,而是被流放到伊豆的时候,也了解到她的母亲已被平氏抓来正在受刑。她决定主动去自首投案,指望能换来母亲和三个孩子的性命。长得很美的牛若母亲被带到平清盛的面前,她那以自己命换老人、孩子命的恳求,感动了平清盛。平清盛以三个儿子都要出家当和尚为条件放了他们。吃奶的孩子牛若被允许暂不离娘,到11岁时要进京都鞍马寺。牛若改名遮那王进了鞍马寺后,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自家源氏的家谱,才知道原来源氏也是和平氏一样的名门望族,只不过平氏眼下如日中天,而源氏败落至此而已。他白天读书,夜里悄悄到外面习武,立志要报杀父之仇,亲手消灭平氏。其母和寺里和尚看到他这样十分危险,就叫他去投靠陆奥守(福岛宫城岩手青森县的地方官)藤原秀衡。这里是藤原氏的天下,有实力,又地处边远。藤原秀衡可怜九郎,像慈父一样来疼爱他。就这样,六年的岁月过去了,九郎已经22岁。他听说异母哥哥源赖朝在伊豆起兵,在石桥山北被平军打败,只带了七个人逃到安房(千叶)。九郎恨不能立马去支援哥哥,他向藤原秀衡借兵,不想卷入危险的藤原秀衡不但不借,而且也不许他去。最后九郎还是带着十几个来这里后交下的部下(其中有那个武艺高强的和尚弁庆)偷偷溜走了。这时,藤原秀衡挑选两名大将佐藤继信、佐藤忠信兄弟,再加上大将的铠甲、镶金大刀和一匹好马,叫佐藤继信兄弟追去支援九郎,在半路追上了九郎他们。九郎知道了藤原秀衡的厚意,心里热乎乎的。

九郎来到了位于黄濑川的源赖朝大营,源赖朝盘问了几句知道这确实是他的异母弟弟源义经。两人抱头痛哭一场,源赖朝的部将们也都跟着留下了眼泪。两人发誓要齐心合力为打败平氏而血战到底。

初战获胜

俗话说,上阵还须父子兵。当时,源赖朝“栋梁”的地位尚未稳固,对弟弟源义经的到来从心里感到高兴。然而,不久情况渐渐变了。一旦当他的栋梁地位稳固,他就要提防威胁他地位的人了。对跑来投奔他的另一个弟弟源范赖,他本来就存有戒心,而源义经的背后还有着藤原秀衡,他对源义经的戒心当然要更胜一筹。这之后又打了几次大仗,但源赖朝一次也没有叫源义经出阵,这固然因为源义经手下无兵少将,更主要的是怕源义经立功受到自己手下坂东武将们的钦佩。压制源义经还可以从“牵马事件”看出端倪。那是源氏守护神庙鹤冈八幡宫上大樑的时候,为了表彰木工,源赖朝要向木工赏马,命令源义经牵马,自己高高在上,想叫坂东武将们亲眼看到源义经和自己的差别。源义经拒绝了,但源赖朝硬逼着他去牵了马,还叫其他几个随从也来牵马,想告诉人们:源义经和这些随从是一样的身份。如此待遇难免使源义经心中结下疙瘩。

1183年,源赖朝的堂兄弟木曾义仲,为讨伐平家进军京都。木曾义仲逼近京都后给比叡山的僧兵送信,把僧兵拉了过来。比叡山是保卫朝廷的灵山,平氏没有多少兵可以抵挡,这下慌了神。决定由平清盛的儿子平宗盛带上后白河法皇、安德天皇和三种神器离开京都。但在出发前,后白河法皇不见了。宗盛只好带领平氏一门出发。再说后白河法皇爬上了比叡山,热烈地欢迎了木曾义仲。平氏撤离京都的第三天,后白河法皇回到了京都,次日木曾义仲、行家(源赖朝的远房叔叔)的五万联军浩浩荡荡进入京都。后白河法皇及众公卿管他们叫“义兵”,对源氏一门大加奖赏。然而,这些出身农村的粗鲁兵士扰乱了京城人民的平静生活,到处发生事件,一下子木曾义仲的威望一落千丈。木曾义仲也有点得意忘形,甚至说出“如何安排下代天皇呢?”这种大咧咧的话语。

消息传到镰仓,源赖朝派出使者上京警告木曾义仲,这一来,京城里又觉得还是源赖朝靠得住。后白河法皇叫木曾义仲去西部打平氏,以便叫他们离开京城,并频频催促源赖朝火速进京。但源赖朝以陆奥的藤原秀衡要打镰仓为口实按兵不动。就在这时,朝廷才第一次听说源义经这个名字。源义经作为源赖朝的代表,仅带了五六百兵力在11月7日到达近江。木曾义仲知道镰仓发兵来了,心里直打鼓。11月21日,后白河法皇派人到源义经这里详细报告了木曾义仲为所欲为的情况,源义经派人去向镰仓报告,听取进一步的指示。这时,木曾义仲百般催促后白河法皇下诏讨伐源赖朝,他想挟持后白河法皇到北陆一带另立首都。此时,西部平氏的兵力也有所扩大,感到自己腹背受敌的木曾义仲焦急之余,疏远了其堂叔行家。气急败坏之下,木曾义仲发动了政变,令部下袭击并放火烧了后白河法皇所住的御所,不仅杀死了卫兵,而且公卿也有死伤,把后白河法皇、后鸟羽天皇(当时有两位天皇,另一位是安德天皇,在平氏手中)关起来了;还剥夺了宫廷四十多人的爵位和领地,更换了摄政以下多个重要人事。朝廷将此事告知源赖朝,源赖朝发出“逆臣木曾义仲当诛!”的号令,向京都发兵。他命另一个弟弟源范赖率六万大军向京都进发;在伊势的源义经则回兵热田(爱知县)与源范赖军会合后,分兵两路,源范赖率主力取道近江路直取大津;源义经率一路取道伊势路奔向宇治,两路均向京都猛扑过来。木曾义仲本来很少的兵力又不得不分兵四路,分别迎战来自西路平氏、大津源范赖、宇治源义经和叔父行家的进攻。源义经到达宇治后采取击鼓鼓舞士气的办法,令兵将强行渡河,虽付出很大牺牲,但一举渡过了宇治川,木曾义仲的兵一见到镰仓的大军过了河,顷刻之间溃不成军。源义经乘胜前进,当天即进到京都。木曾义仲只剩下少量人马狼狈逃窜,最后被相模(神奈川县)的石田次郎消灭。

源义经大军进京后,立即分兵严密保卫位于六条的后白河法皇御所。和木曾义仲的兵相反,源义经的兵秋毫无犯,整个京城都在传颂源义经的能征善战和纪律严明。源义经初出茅庐,就打了个全胜。

讨伐平氏

这时,平氏被木曾义仲赶出都城后,跑到四国的屋岛另开了皇居,而九州、四国一带的一些兵将都来投奔他们,一下子又形成了很大的气候。当源氏内讧时,平氏将皇居再迁到福原,以一之谷为西门,生田森林为东门,以守为攻,摆出一副要反攻京城的架势。1184年1月26日,后白河法皇一方面向范赖、源义经发出“征讨平家”的命令;另一方面,又派和尚静贤法印去向平氏传达“要和谈”的命令。虽然静贤拒绝了没有去,但消息不胫而走,使平氏产生了麻痹情绪。

镰仓大军1月29日出发,兵分两路,一路由源范赖带兵五万直奔生田森林,另一路由源义经带兵一万直奔一之谷。源义经一到丹波,听说平氏七千兵马已在三草山布阵,便对平氏军营突然夜袭,睡梦中惊醒的平氏兵狼狈逃窜。源义经发出命令:“7日早攻击一之谷”后,便将士兵分为两路,分别指派两名部将指挥,他自己则仅带七十余骑人马迂回到一之谷背面只有野猪能走的险峻山路方向。7日晨,源范赖的主力已到,对峙的两军开始血战,源氏的白旗和平氏的红旗犬牙交错,马蹄声、厮杀声震天动地。正当鏖战方酣,突然从平军背后杀出一拨人马,像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心惊胆战的平军争先恐后地逃向大海,上船逃往屋岛方向。这拨人马就是源义经所带。

大败的平氏一门重衡、经正、教经、师胜被生擒;通盛、忠度、经俊、知章、敦盛、业盛、盛俊战死;平家有名的部将被砍下的首级就有一千多颗。这样一来,源义经的名声比打木曾义仲时更响了。尤其令源义经高兴的是,他完成了从小立下的亲手打败平氏以雪杀父之仇的夙愿。战斗结束,源义经带领少数部将返回京都,目的是向人们显示源氏的胜利。他和源范赖将平家大将的人头挂在京都大路旁示众。

源范赖又出征了,源义经正要带兵去跟源范赖会合以便最后彻底消灭平氏,后白河法皇和源赖朝都不同意。后白河法皇觉得源义经在京城能有安全感;源赖朝则是怕源义经功高压主,担心源义经再屡建奇功很可能威胁他的“栋梁”位置。再说,源义经身后毕竟还有着藤原秀衡呢。源赖朝派土肥实平、梶原景时去筹备船只;派源范赖负责下一步的讨平战役。单单把个源义经留了下来。更叫人不能理解的是,源赖朝向后白河法皇提出任命源氏范赖、广纲、义信三人为“国司”,并给源范赖加官三河守(地方官)。加官进爵独独没有源义经的份,不仅源义经不服,明眼人也都替源义经打抱不平。两个月后,后白河法皇将源义经提为左卫门尉,加官检非违使(判官)。实际上,源义经回京后也的确做了判官的工作,不过,这个官衔对源义经的功劳来说,绝不是高位。然而,这个封官却使源义经处于更不利的地位,尽管他派人去向源赖朝解释:这是朝廷之意推辞不过,但源赖朝越听越来气,觉得源义经自恃功高,竟敢不请示他这个“栋梁”而擅自受封,对源义经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不叫源义经出阵,源义经只好忍耐。这时,源赖朝又派人给源义经送来一个他信赖的部将河越重赖的女儿,命源义经娶她为妻。原来,源赖朝是怕在公卿中很有人缘的源义经娶了哪位公卿的女儿提高了自己的身价。

这时,讨伐平氏的源范赖大军已受命开往长州(山口县),为切断其退路,又令土肥实平、梶原景时去进攻四国,准备在屋岛将平军一举歼灭。但因后勤补给线被平军切断,源范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源赖朝叫苦,源赖朝这才决定叫源义经出兵。这是当年2月初的事情。源义经一旦受命,便下了必死的决心,带兵奔赴四国。2月17日,源义经顶着风暴,带了五艘船强行渡河,仅用4个小时便在阿波的尼子浦登陆,杀了平军一个冷不防。源义经乘胜前进,直逼屋岛,次日晨即到屋岛。源义经又用偷袭的办法,仅以250骑人马便攻进岛内。搞得平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惊得平宗盛丢下阵地,带着安德天皇等上船逃到海上,狼狈不堪地到彦岛落脚。而由梶原景时带领的攻打四国的主力150艘船,到2月22日才到达屋岛。这次战斗源义经损失一名爱将佐藤继信,是佐藤继信用身体挡住了射向源义经的箭,以自我牺牲换来了源义经的性命。

3月24日,决定平氏命运的“坛之浦海战”拉开了帷幕。平军船只500艘,源军船只800艘。起初是平氏占上风,源义经坐着小船穿梭般在海上鼓舞士气,等待潮流改变方向。不久,潮流改变方向,源军的战船借潮流之力恢复了元气,打乱了平军的阵势。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平军方面阿波的田中成良投降源军,一下决定了此战的胜负。平清盛未亡人二品禅尼带着三种神器中的宝剑,怀抱着幼小的安德天皇投海自杀;安德之母也投海,但被救起;平氏的显贵、女官女眷几乎全部投海自尽。总大将宗盛父子被生擒。平氏就此一战全军覆没。京都的人们对源义经的丰功伟绩交口称颂。

离京出走

然而,不幸在等着源义经。先是和他一起打四国的大将梶原景时向源赖朝告阴状,说源义经“居功自傲,迫害同僚”,源赖朝完全相信了,暗中给梶原景时和西部的武将发文,说源义经有罪,可以不听源义经的指挥。5月7日,源义经押着他的俘虏平宗盛父子离京向镰仓出发,准备向源赖朝汇报胜利成果。当他们一行走到相模,次日即可抵镰仓时,北条时政以特使身份到来接收了两名重要战俘;紧接着,镰仓又来了一位使者,向源义经传达了源赖朝的命令:“在相模原地待命,不要进京。”十天过去了,镰仓渺无音信。悲从中来的源义经写信给源赖朝,回忆父死家破后两人的苦难童年,希望源赖朝能允许他见一面,以便他能解释清楚消除误会。但源赖朝的回答是驳回他的申诉,同时,收回给源义经的原来平家领地24座庄园;又过了十几天,源赖朝命源义经仍旧押解平宗盛父子回京。狡猾的源赖朝是想叫那两人死在源义经手里,这就是半生讨伐平氏的最后结果。现在,只有看后白河法皇的态度了,可是后白河法皇害怕源赖朝,态度已和先前大不相同。不过,源氏一门范赖等五人被任命为国司,好歹也给源义经任命了个伊予守(地方官)。

真是祸不单行,源氏他们的堂叔行家当了解到源义经怀恨源赖朝,就来拉源义经,源义经上钩了。而了解到这个情况的源赖朝动了杀机。他派出刺客偷袭源义经的住处,幸亏行家赶来救援,不然源义经就命丧刺客之手了。行家一直在要求后白河法皇发出讨伐源赖朝的命令,因为京城的人都同情源义经,后白河法皇就同意发出讨伐源赖朝的命令,但同时又给镰仓源赖朝发文说是被行家、源义经逼迫不过,才同意发令讨伐源赖朝的。消息传到镰仓,源赖朝大怒,立即发兵攻打京城。此时,其他源氏军队也都起来围攻源义经。行家和源义经招不到兵,相当被动。镰仓大军进了京都,而此时,源义经正遭到摄津源氏的攻击,源义经将其打退,逃到大物浦。后白河法皇见源赖朝发火,立即收回讨伐源赖朝的命令,又向各国发出讨伐行家、源义经的命令。走投无路的源义经最后藏到一所寺院,坏和尚们又想捉住他邀功领赏,源义经只好又跑回到小时待他如父的北国霸主藤原秀衡那里。藤原秀衡当然热情接待,而源赖朝操纵后白河法皇给源义经加上了“逆贼”的罪名,对藤原秀衡施加压力,但藤原秀衡就是不交出源义经。

1187年,藤原秀衡病死。临死前他谆谆嘱咐六个儿子,叫他们不要慢待判官源义经,并说只要判官在,他们的地盘就稳如泰山。第二年,源赖朝三令五申要他们交出源义经。如果藤原秀衡海还活着,源义经当然安然无恙。然而,藤原秀衡的继承人大儿子藤原泰衡毕竟年轻,加之内心害怕源义经有朝一日“鸠占鹊巢”,嫉妒和恐惧使他在这年4月30日,带兵攻打源义经的公馆。源义经和他的几个心腹部将勇敢抵挡,但终究寡不敌众。

武僧弁庆满身中箭成了刺猬一样,已经咽了气,但一直站立不倒护卫其主。困在佛堂里的源义经静静地念完了佛经,先刺死女儿,再刺死妻子,然后自刎而死,年仅31岁。藤原泰衡将其首级装在高级的漆盒里,又加上美酒,送京领赏。

日本人把擅长偷袭、以少胜多的军事天才义经形容成“战场之花”。花儿很快就凋谢,和源义经壮丽、暂短的一生倒是十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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