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30日下午,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乘巴丹号飞机,从菲律宾来到日本,必须解决的问题质疑便是日皇问题。那时,美、英、苏、澳等国政府和国际舆论,都认为应把裕仁作为日本头号战犯处置,并废除天皇制而实行西方的议会民主制。
但象征主义天皇制却被保留下来,原因何在?
最根本的原因是出于美国远东政府的需要。美国最初为报日本偷袭珍珠港和发动太平洋战争之恨,决心狠狠整治日本,包括废除天皇制在内。美国从其全球战略出发,1945年9月22日制订了《占领初期美国对日本政策基本原则》,明确规定了“美国对日本的最终目的:(1)保证日本不能再成为美国的威胁,不再成为世界安全与和平的威胁;(2)最终建立一个和平与负责的政府,此政府应尊重其他国家的权利,并应支持联合国章程的理想与原则中所显示的美国的目标。”
后来出于战后冷战政策的需要转而采取利用日本和天皇的政策。罗斯福总统就明确指出,应巧妙的利用天皇的威望统治日本。在此之后,麦克阿瑟接到美国国务院下达的《美国的对日政策》指示:“最高统帅应通过包括天皇在内的日本政府机关团体行使其权利……这一政策旨在利用日本现存的政府形式。”麦克阿瑟还接到华盛顿的明确指示:“立即拘捕战犯……但未经进一步协商,不得采取任何有损于天皇的行动。”
麦克阿瑟态度变化也是重要原因。麦克阿瑟原作为驻菲律宾的美军司令官,虽掌握十几万美菲部队,但却被日驻马来西亚、新加坡司令官山下奉文指挥的6万余人打得大败,不得不带着夫人和4岁的儿子慌忙乘鱼雷舰艇逃命。他以胜利姿态占领日本前,认为裕仁天皇应对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负责,并设想过一个大胆的富于戏剧性的计划:由他亲自率领一个空降小分队,从马尼拉直接飞往东京,利用天皇使战事停下来。到战后9月27日与天皇会见时,对裕仁表示“原对侵略战争负起全责并愿接受任何裁判”的行为很是钦佩,称赞他是“日本最出色的绅士”,认为“天皇是超过机械化部队二十个师团的战斗力量”,于是他向杜鲁门总统报告:“找不到可以将日皇列入战犯的证据。如果将日皇列为战犯,追究战争责任,必然给日本带来混乱,甚至是日本分裂破碎,爆发出游击战争来;届时美国必须投入百万大军,损失将更惨重。因此,不能将天皇作为战犯逮捕。”
在东京审判过程中,必须触及天皇这个“大日本帝国最高统帅”的战争责任问题,一度曾使裕仁的处境岌岌可危,但由于麦克阿瑟对法官和检察官施加了巨大影响,与他们达成了不把日皇牵涉在内的默契,才将裕仁保护过关。对此,麦克阿瑟曾亲自对当时的日本外相重光葵说:“天皇的命是我救的。当时,世界舆论都认为,天皇是日本发动侵略战争时的最高统治者,按照国际审判,当然应当处以绞刑。可是,我认为,拯救天皇的生命,让天皇协助(美国)占领军,对于实行占领政策最为有利。”
日本保皇派施加巨大影响也是天皇制得以保留的重要原因。他们一方面请日本政界元老、曾有恩于麦克阿瑟的安部正人等出面,做美政府当权者和麦克阿瑟的工作,说明日本存在着信奉天皇的强大的势力,美国占领日本必须借助仍被国民敬奉为神的天皇的力量,并用经济、女色等手段打通麦克阿瑟的亲信菲勒士上校、高级副官费拉兹准将等关节,让他们向麦克阿瑟进言,强调保留天皇制和不能将日皇起诉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又策动东条英机等战犯为天皇开脱罪责。如东条最初咬定他在战时绝对服从日皇、不敢违抗日皇意旨,自己只不过奉命行事,后来经日本保皇派串通麦克阿瑟和为东条辩护的律师团团长清漱一郎做了手脚,将开战罪责改为东条内阁的决定。东条背叛死刑后,在日记中将这一原委写得明明白白:“审判结束,总算是尽了责任……这次受刑,不致牵连陛下,总算可以宽心了。”
日本保皇派还竭力宣传裕仁天皇在结束战争问题上起过一定作用。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向美国表明,对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波兹坦公告》,丰田海军大将、梅津陆军大将顽固反对,寸步不让,与铃木首相、东乡外相等争执不下。在关键时刻,裕仁天皇于1945年8月9日凌晨的内阁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说:“我不忍目睹无辜国民再受苦难,恢复世界和平、解除国家之可怕苦难的唯一办法,就是结束战争。”日本保皇派宣传,正是在裕仁天皇大力推动下,日本内阁才于8月10日向盟国发出照会,准备投降,但提出必须承认天皇的合法地位的条件。对此,盟国答复称:“天皇及日本国政府统治国家的权利,隶属于盟国最高司令。”日本保皇派坚决反对,裕仁天皇却毅然表示:“关于国体,敌力也是承认的,我毫无不安之处。”在8月14日召开的御前会议上,裕仁天皇又说:“我希望你们全体,我的政府大臣,依我的愿望立刻接受盟军的答复。”
日本保守势力竭力使美国人相信,是裕仁天皇不顾法西斯军部将领的强烈反对,做出了接受《波兹坦公告》的决定,并在8月15日不顾陆军少壮派制造的“流血的录音盘事件”的干扰,将叛乱部队镇压下去,并亲自广播投降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才使战争得以结束。日本保皇派反复向美国方面讲,裕仁天皇在结束战争问题上起了“大作用”,天皇制应该保留下来。据说,美国方面对此也是承认的。
美国曾就是否保留天皇制征求过中国的意见。最近高殿芳在所著《王家桢与田中奏折》一文中称,原全国政协委员、原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王家桢曾对他谈,1944年秋至1945年夏,为商谈成立联合国问题和参加联合国成立仪式,王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住在旧金山。美国务院官员曾专门向“日本通”王家桢请教是否应保留天皇制的问题。王家桢向美国详细分析了日本历史和当时的日本国情,建议保留天皇制,说通过天皇这个精神支柱统治战后日本,比美国直接统治有利得多,引起的麻烦要少得多。王家桢先生高兴地说:“有一次在政协开会,陈此生先生对我说,溥杰先生曾说过,美国人接受了王家桢保留日本天皇的意见。我听了以后很高兴,这也可以说是我对日本皇室比较了解,所能起到的一点点作用吧。后来麦克阿瑟说天皇胜过20个机械化师的战斗力,就是美国保留天皇制的集中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