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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正仓院特展记 :东渡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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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北京晚报本报调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11-2 13:53:46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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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 象牙梳,10厘米长却有120多个梳齿。 正仓院里曾收藏有唐代书法家欧阳询的真迹屏风,此图为该屏风的出入账记录,屏风现已佚失。 祭奠日本圣武天皇去世一周年法会上用过的大幡 四百多件唐朝文物 件件是精品 都说正仓院的文物反映了盛唐文明的辉煌,那么,正仓院里的文物有多少是唐朝的呢?具体数据怕很难统计,因为在进献宝物的时候,没有登记其产地,只有个别的如“金银钿庄唐大刀”(北仓38)、“金刚智三藏(唐朝国师)袈裟”(北仓1)之类的,可以明确来自唐朝,其他绝大部分的物品没有产地记载,只能是做个估计。正仓院三仓收藏文物九千余件,根据日本学者估算,其中来自中国的大约是百分之五的样子(还有少量的朝鲜和波斯制品),可能有四百多件。 九千件里只有四百多件是唐朝的,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呢?其实不少,因为宝贝在精不在多,唐朝传来的那四五百件基本都是精品。比如说正仓院现存最出色的三件珍宝,分别是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北仓29)、螺钿紫檀阮咸(北仓30)、金银平纹琴(北仓26),它们是圣武天皇生前爱用的乐器,都是唐朝的制品,而且也是全世界现存唐代文物中最精美的了。 全世界吸收盛唐文明最为积极的,非日本莫属。从公元630年到838年,日本举全国之力,一共派遣了16次遣唐使(也有20次等其他说法)。遣唐使在名义上是朝贡使,实际上是留学生。遣唐使是团队,人数最多可达六百余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目的就是学习唐朝的一切,从典章制度到工艺技术再到文学宗教,无所不学。而且他们还从唐朝大量购买货物,文物书籍工艺品,什么好就买什么,反正运回日本之后更值钱。 古代中日两国之间交通十分困难,船只容量有限,航海技术也不高,穿越太平洋凶猛的波涛,很不容易。鉴真和尚六次东渡,眼睛都失明了才到达日本,可见路途之艰难。另外遣唐使团里有大量学艺的工匠,一般的东西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被专门运到日本的“唐物”,必须有相当的价值,否则是不值得的。正仓院里有大量普通物品,笔者见过很多,如针线、铃铛、文书、家什、铜钱等,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从唐朝运来,这也是正仓院唐代文物所占比例不高的根本原因。 “唐物”在日本,长期以来都是“珍贵”的同义词。无论皇室还是豪门,都以拥有珍贵的唐物为身份的象征,根据日本的记载,每次唐船一到九州,上面的货物就被官府和豪门一扫而空。由于唐物来之不易,所以得到的保护也是最细致周到的,千载之下尚有大量留存。反观中国,宝物众多,却无人悉心保护,所以留存现状反而不如日本。 唐代的东西确实好,有些东西哪怕从现代的眼光来看,质量和工艺都是超一流的,不然的话日本也不可能持续二百年以举国之力来学习模仿。 笔者曾有幸看到过正仓院第一宝物“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北仓29),那是世界仅存的一面五弦琵琶,几乎一切拨弦乐都能弹奏,甚至当吉他用都没问题。琵琶的后面镶嵌的螺钿花纹之精美,堪称平生仅见,属于“好到没朋友”的那种。这种水平的东西现在是做不出来了,首先工艺太复杂了,就算工艺能达到,材料也找不到了,就算材料能找到,那种超一流的设计也做不出来了。 也许有人要问,对于这种传世孤品,如果没有产地的记载,我们怎么能知道它们来自于唐朝呢?其实有方法,因为产品都是要有原材料的,如琵琶上镶嵌的夜光贝壳,是日本没有的珍稀材料,还有如象牙犀角之类,就算从中国买了一些,也是当做宝贝珍藏起来,不会让工匠拿去练手,所以雕工超级熟练的,应该也是中国制造的。 漆胡瓶工艺已失传 正仓院自1946年开始,每年10月底会在奈良国立博物馆办一次展出,会期只有两周。在今年的第68回正仓院展上,展出了三把长10厘米的象牙梳(中仓123),它们看上去长得一样,平平无奇,但实际上,每个梳子有120多个梳齿,一厘米的宽度内就有十几根,每根梳齿只有0.5毫米粗,在制作的时候,只要断掉一根,整个梳子就废了,工艺之高难以想象,这不光需要有大量象牙,还需要有足够时间的技术积累。中国从公元前三千年就开始制作象牙梳子,历朝不曾间断,所以在唐代出现如此高超的象牙制作工艺,是有依据的。 正仓院展每次只会展出六十多件展品,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而言,其中总会有几件中国制的,而且经常是主打展品。今年第68回正仓院展的主打展品叫“漆胡瓶”(北仓43),高41.3厘米,是圣武天皇的遗物,也是非常典型的唐代文物。所谓胡,是古代中国称呼西方外国的名称,这里特指波斯,因为瓶子的风格是波斯式的,壶盖被做成了一个鸟头。波斯是唐朝的属国,被阿拉伯灭国之后,其王室贵族都逃到长安避难,所以盛唐时非常流行波斯艺术,各种材质的器皿都喜欢做成波斯风格,北京故宫藏了一个唐代的凤首瓷瓶,和漆胡瓶形状很神似。 这个漆胡瓶的工艺很复杂,它是用很薄的木板一圈圈垒起来(这个技术叫做卷胎),做成一个波斯胡瓶的形状,之后在瓶身上贴很多精细的、剪切过的银版,然后涂漆,让漆和银版一样厚,再进行打磨,最后做出来的效果特别华丽。瓶身上表现的是草原的景色,植物繁茂,鹿儿在奔跑,小鸟和蝴蝶在飞翔,看着赏心悦目。这种工艺叫做“平脱”,是唐朝艺术的典型范例,由于成本高,属于奢侈品,在安史之乱后就被官府明令禁止,此后,这种工艺也失传了,想要再找一个这样的瓶子,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个漆胡瓶有没有可能是日本学着制造的呢?不太可能。有几个原因,第一,瓶子上的雕工“蹴雕”是唐代风格;第二,瓶子的金属成分和唐代文物一样;第三,这个瓶子工艺太高了,日本应该做不出来。这次正仓院展上展出的“笙”(南仓109),估计是日本造的平脱产品,样式和唐代一模一样,只是工艺差了一截,精美度不够高,花纹雕工是常见的“毛雕”,而且笙上的斑竹也是仿制的,斑纹是画上去的。 日本藏品也是唐代风格 那正仓院有没有特别精致的藏品是日本制造的呢?有,但同样也是唐代风格。比如有一个鸟毛立女屏风(北仓44),前几年展过一次,画上的树下仕女胖胖的,完全就是唐朝的审美和绘画技法,陕西出土过风格一模一样的古墓壁画,所有专家学者都觉得它不可能是日本制造的。但是后来通过对屏风上鸟毛种类和纸上题记的研究,发现这就是在日本制造的。这个研究结果让很多人觉得难以置信,因为它说明日本学习唐朝的深度,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今年的正仓院展有两面鸟木石夹缬屏风(北仓44)也是如此,屏风图案是树下花鸟,其构图和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唐墓出土的壁画完全一样,只是皇家用品画面更加精致,所以哪怕它是日本的制品,依然是唐代文明的真实体现。 正仓院里收藏了日本制造的文物,有一些在中国没有类似留存,我们依然可以假设其反映了唐代的风貌。今年第68回正仓院展里展出了一件古代日本制造的珍贵文物:“大幡残欠”(南仓184),是当年圣武天皇驾崩一周年祭奠法会上用过的法器。一千两百多年过去,大幡已经残破,只剩下4.6米长,据推测,当年完好的时候可以长达15米,高高举起的时候肯定是巍峨壮观。 幡这种法器,最早是古代印度武士战胜敌人后树立的战胜幡,后来佛教认为佛菩萨法力无边,能降妖伏魔,所以也用这种幡来做标识。日本最早的佛教幡来自朝鲜半岛,风格是中国南北朝时期的,现在还有留存,但是正仓院展会上的大幡不属此类。在圣武天皇驾崩周年法会的时候,日本佛教的最高领袖是唐代高僧鉴真和尚,按照常理,天皇的周年祭祀活动,肯定要由鉴真本人来主持,所以礼仪制度应该是和当时唐代一致的。据日本学者松本包夫的考证,这个大幡是唐代样式,也是后代日本佛教幡类的始祖。 总之,正仓院里最精致的一批文物,大多是唐朝制造的,就算是日本制造的,也一样能展示唐代的风貌。这种价值是无可取代的,因为语言和文字永远代替不了视觉。盛唐的华丽,是无法用语言说清楚的,说再多,没人能知道是什么样子,看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这就是正仓院对于中国文化深远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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