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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的日本知己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北京晚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6-11-16 21:16:02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孙中山流亡日本照。他在异国剪发改装,易名中山樵。“中山”一名由此而来。


(上接33版)



短暂会晤,已盟誓将来


公元1895年春天,正当清日双方代表在春帆楼唇枪舌剑讨价还价的时候,香港繁华的中环一带,一位年轻的中国绅士走进一家日本人开的照相馆——“梅屋写真馆”。照相馆的老板梅屋庄吉一眼就认出了他——两天前,英国医生詹姆斯·康德黎博士刚刚把这个中国人引荐给他,他的名字,叫孙中山。


那一年,孙中山刚刚从西医书院毕业,试图暂留香港。两人谈起中国的命运,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那一年,孙中山29岁,梅屋庄吉27岁。一年前(公元1894年),孙中山上书李鸿章,却受到李鸿章的冷遇。这一篇《上李鸿章书》,后来发表在当年10月的《万国公报》上。11月,他在檀香山建立兴中会,誓词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


甲午之败,不是军事之败,而是制度之败。像李鸿章那样,为大清的破屋做一裱糊匠,已经无济于事了。其实,李鸿章本人亦深知:这些“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尤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虽明知纸片糊襟,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败露不可收拾。”


这个帝国最大的症结,在于“国不知有民,民亦不知有国”。对于这场战争,清国民众居然采取的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不知战争为谁而打,不知自己对于国家应该负有的一份责任。当然,前提是这个专制之国未曾给过他们一点权利。他们是奴才,而从来不是主人。这片土地,被马蹄一次次地践踏过,被鲜血一次次地洗过,他们的心,早就麻木了,谁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他们就服从谁。据日本人编订的《日清战争实记》记载,当日军渡过鸭绿江,围攻九连城的时候,当地居民不是将敌军视若仇雠,而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慰劳敌军,让随行的日本记者大为感慨:“ 东西旦暮相望,庶民子来 ,古人之言,不欺我也。”只要日军给钱,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为日军充当民工。对他们来说,国家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至于紫禁城里的那个皇帝,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满族政权,跟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不堪的帝国内部,有一支笔写下这样的话:


中国积弱,非一日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近之辱国丧师,剪藩压境,堂堂中华不齿于邻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夫以四百兆苍生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固可发愤为雄,无敌于天下;乃以庸奴误国,荼毒苍生,一蹶不兴,如斯之极。


这个人,就是孙中山。这篇文章,叫《檀香山兴中会章程》。


孙中山敏锐地意识到民权的重要性,只有保障民权,才能使国民真正成为国家的一分子,才能把“家天下”变革为“天下为公”的“公天下”。从这时,他就开始为建构现代民族国家而奋斗了。一年后,“三民主义”在他的大脑里逐渐酝酿成熟。


孙中山或许没有想到,有一个日本人,居然同他想的一样。这个人,就是梅屋庄吉。


梅屋庄吉是明治维新那一年(公元1868年)在长崎出生的,养父梅屋吉五郎开办过一家梅屋商店,长期经营碾米生意,是长崎与上海间贸易的开创者。15岁时,梅屋庄吉乘坐自家的货轮“鹤江”号抵达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和中国人的苦难都让他触目惊心。在他心里,中国人创造了辉煌的文明,他们不是“劣等民族”,不应当过这样的生活。他经常把自己的钱财施舍给中国的穷人,还领养了不少孤儿和弃儿,其中就包括戴季陶和日本女人所生的孩子(蒋纬国)。


梅屋庄吉与孙中山的友谊,就在公元1895年春天开始了。30年后,国父孙中山移灵南京中山陵,梅屋庄吉在所致悼词中回忆当初的情景时说:


关于中日结好、亚洲振兴乃至人类的平等之理想,我等英雄所见略同。特别是先生以为实现此理想,须先进行中国革命。如此胆识和热忱令我感动。短暂会晤,已盟誓将来。


梅屋庄吉和孙中山的友谊既超越国界,也超越金钱。但孙中山不能超越金钱,因为他闹革命、搞起义,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那一天,在梅屋,梅屋庄吉面对孙中山,立下了“若举兵,我以财政相助”的誓言。自那时起,到1911年辛亥革命取得成功,16年中,他没有一次失言。



只为孙中山而拍的武昌起义影像


新世纪到来的时候,梅屋庄吉生意由照相馆“升格”为电影院,在新加坡,拥有了一家1200座位的电影院。这是他“触电”的开始。1906年,当36岁的梅屋庄吉回到日本时,已经是拥有50万日元(相当于今天4亿日元)的巨富了。从此,他进军电影业,创办了“M百代商会”(M是梅屋庄吉英文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成为后来著名的影业公司日本活动写真株式会社的前身。


1913年,已经是民国二年。这一年2月,即将卸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抵达日本。梅屋庄吉在东京见到了这位老朋友。梅屋庄吉把孙中山带到浅草电影院,两个人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中落座。灯光灭时,银幕上出现的竟然是武昌起义的壮阔场面,飞逝的弹雨、冲天的炮火、激烈的巷战、风雨中的行军……从孙中山的视线里一一闪过。孙中山没有亲历过武昌起义,所以银幕上的一切,让他感到无比的新奇。影片的结尾,居然出现了孙中山的影像。那是1912年元旦,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宣誓仪式。银幕上的孙中山,和银幕下的孙中山,让梅屋庄吉感到有些恍惚。他知道,电影是造梦的工厂,银幕上的雪白花点,更凸显了故事的梦幻性质,但他知道,镜头里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无比真实的现实。他要把这个现实保存在一个保鲜盒里,永不变质,那个神奇的盒子,就是电影。


梅屋庄吉一收到武昌起义成功的电报,就决定拍摄一部电影。他立刻派摄影师荻屋赶赴武昌前线,实地拍摄了大量第一手镜头。这部纪录片共投资17万日元(相当于今天1亿日元以上),也算是“过亿大片”了,但梅屋庄吉没有想过用它收获任何票房。他是为一名观众拍的。在他心里,只有一个人,才是他的真正观众,只要这个人看到这部影片,他的所有付出就有了最丰盈的回报。这个人,就是他挚爱的朋友孙中山。


孙中山目不转睛地“目睹”着那场革命,他的心里一定汹涌着无比复杂的情感。革命是一条不归路,他从29岁出发,就再也没有回头,如今已经走过了16年。16年中,他策划了十次起义,却无一成功,而这次“计划外的革命”,却成了击垮这个腐朽王朝的最后一拳。坐在黑暗里,唯有银幕上的画面光明闪亮,就像他脑海里的记忆。尽管他没能置身那场起义,但银幕上的每一个镜头,都与他的青春、热血和疼痛有关。画面上波澜起伏的火光,他是真正的引爆者,他引爆的引信,在经过了一段迟滞之后,那火药才真正地爆炸。


影片放完了,孙中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梅屋庄吉说:“请再放一遍。”


那一天,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梅屋庄吉干脆把这部拷贝送给了孙中山。


孙中山说:“这是民族与革命的记录,将长久地流传于后世。”


(下转35版)


(原标题:孙中山的日本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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