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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三千日本青年访问中国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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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8字路口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9-1-15 14:45:14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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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8字路口”。这个公号,讲有温度的故事,帮你理解这个世界。 1972年10月28日上午10时,一架日本航空DC-8F型大型喷气式飞机,从东京羽田国际机场秘密起飞。 之所以说是秘密,因为这架飞机上没有旅客,只有一堆根据日本检疫法禁止出境的东西:竹子、苹果、柿子。 当天晚上,这架飞机就飞回了东京,带着一对来自中国的大熊猫,“兰兰”和“康康”。 由于两国在这一年恢复了邦交,周恩来决定送给日本一对熊猫。它们舍不得离开家乡,很焦虑,在飞机上就把日本的柿子都吃光了。 整个日本为之疯狂。 开展当天,上野动物园门口的游客队伍长达2公里。日本各地不少旅行社打出“到东京看熊猫”的口号组织旅游团,大发横财。 可怜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日本人,怀里抱着熊猫玩具,手里举着画有熊猫的横幅、牌子,好不容易排到熊猫的笼子边上想好好看两眼,却被工作人员不停地推着走,还不时猛喊: 请不要在笼前停留!后面还有很多游客在等待! 日本媒体算出,当天平均一名游客要排队2个小时,只能看30秒钟。这比例,还不如现在的迪士尼。 然而,十年之后,结果却出人意料。 01 十年之后的1983年,日本NHK电视台在青少年中进行了一项调查:日本青年最喜欢的国家有哪些? 调查结果前十名是: 意大利、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西班牙、德国、瑞士、荷兰、加拿大。 没有中国。 在日本年轻一代的印象里,中国是一个没有自由,不讲人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国家。 这一令人尴尬的消息,由几位对华友好的日本人在北京直接讲给了邓小平。 很明显,中国和日本之间的交往,尤其是年轻人之间的交往,太少了。 于是,在当年12月,一位姓胡的中国老人访问日本时,在欢迎仪式上就迫不及待地向日本青年讲话。发出了邀请: 为了加强两国青年之间的了解,增进友谊,我邀请贵国派3000位青年朋友在明年9月、10月来我国进行友好访问,我国承担全部费用。 这句话刚说完,在场的日本人就是一片议论声。 在场的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连着揉了好几次耳朵。 他一开始以为是翻译翻错了,把“三百”说成了“三千”。可是,日语的“三百”发音是“三表哥”,“三千”的发音是“三真”,差得不小啊。 日本人没想到中国政府那么有气魄。难道是一激动顺嘴说出来的?那这也太随意了吧。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数字,是经过详细论证的。 计划最早在中国政府内部起草时,有人提出设想,能不能邀请1万人、甚至3万人来中国参观? 经过调查,这个设想被否决了,邀请最终定为3000人。因为,就把当时整个北京的宾馆、招待所全部腾空,最多住4000人。而且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房间,包给了外国公司、政府的驻华机构。 1984年的北京,还是一个极不发达的城市。 1984,北京一瞥 这一年,北京街头的人们还穿着蓝色和深绿色的衣服,自行车是城市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街道上偶尔还有马车驶过,马路上留下一滩动物粪便。 这一年,可口可乐刚刚进入中国,大多数中国人对可口可乐的印象是急支糖浆味的怪水,只有少数人品到这种碳酸饮料的好。托人办事,送可口可乐比送茅台酒都好使。 而对比一下,20年前的1964年东京奥运会,日本战后第一次面向世界敞开国门,便接待了近三万名游客。 邀请日本人来中国访问,不仅为里子,也是为了面子。 02 领导人许下一番豪言之后,准备工作热火朝天而又悄无声息地展开。 筹办的具体事务由团中央负责,一位也姓胡的年轻人担任了筹办委员会的秘书长。根据行政命令,从全国各机关、高校和旅行社挑选的接待人员组成了接待队伍,开始培训。因为要邀请三千人,所以翻译就需要好几百个。 在当时的中国,凑齐几百个会日语的人可不容易,几乎把全国的日语老师都调来了。 老师们来了首先要培训宾馆和招待所的服务员们,让他们学会一些简单的日语,比如“空尼叽哇”(你好)。 工作人员们需要学会的日语更长,虽然只有一句: 中国と日本は、水と水との友好的な隣人であり、世代を超えて引き続き友好的である。 意思是: 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啊。 那个年代,什么都免不了口号。即使是用日语。 为了给日本人一个好印象,中方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收拾打扮起来,不少人此时才领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西装。 这一年,西装品牌金利来刚刚进入中国。一套西装售价40元,大概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不要说个人买不起,国家都买不起。 大家的西装是找裁缝统一做的,跟小学生订购校服一样,根本没有量。所以大家穿起来都松松垮垮,像把全套家当穿在身上的难民。很多人还没学会打领带,只能提前一天找人帮忙打好,晚上睡觉都不敢摘下来。 每个参加筹备工作的工作人员,一天的伙食标准是2元钱。这2元钱也不全是国家出,个人要交一部分。交多少呢?看你的工资超没超过100元。超过了,你每天要交7毛钱。没超过,那只交5毛就可以,但需要另交一斤粮票。 这么节省,是因为经费确实紧张。由于是中国邀请,3000人访华的费用主要由中国承担。中央的预算一共拨出了800万元人民币。 这800万在1984年的中国绝对是天文数字,让人想一想都觉得恐怖。但光国际机票钱就花了近一半。为了省钱,他们什么办法都想尽了。 其中一个办法是,向这项活动的筹委会主任,中日友协名誉会长王震求助。王震听完汇报,当着他们的面拿起电话,打给解放军的空军司令员: 请了3000名日本青年来访,这是全国的大事,现在交通有困难,你们空军能不能借几架飞机用用? 要几架? 哦,你们要几架?8架?哦,那就9架吧。 好的。 王震在军队里有威望。早在延安时期,他就是359旅的旅长,“南泥湾”的直接缔造者。 也是著名的抗日将领。 03 来自中国的邀请,让日本又是一片震动。 日本没有一个政党或者团体能组织起3000人来中国访问。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中国的邀请,发给了日本政府以及全国的47个都、道、县、府,以及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政党、学会、青年团队,还有一些友好人士,一共发出去200多份邀请。 这200多份邀请,没有一份被拒。 访问团里大部分都是青年人,但也有例外。年龄最小的是日本女歌手芹洋子的女儿小亚美,才2岁;由于妈妈是演唱《四季歌》的日本国民级歌手,她被抱在怀里来了中国;年龄最大的是87岁的全日空航空公司创始人冈崎嘉平太。这位老人致力于中日友好,一生竟来过中国100次。 更多的人参加这次访问团,纯粹出于命运的巧合。 30岁的香川县农民大平敏弘,有个身份是县青年联合会的副会长。中国的邀请分到县里只有一个名额,本该由会长去,但会长正好有事,打电话问: 大平桑,你能否去一趟? 大平大喜过望: 这是见证历史的时刻,你不能去,太好了。 38岁的菅直人毕业于东京工业大学,这所大学以工科闻名,从来没有出过职业政治家——除了他。当时的他正从属于一个叫社会民主联盟的小党,这个党受到了邀请,他也成了访问团一员。 《血疑》剧照,宇津井健演父亲大岛茂,山口百惠饰演幸子。这部剧后,她成为中国年轻人的梦中情人 53岁的演员宇津井健与“青年”早已挨不上边。但因为他主演的电视剧《血疑》刚好在这一年进入中国,万人空巷。中国人都认识他那张脸,遂被邀请访华。在北京的欢迎酒宴上,那位姓胡的年轻人还主动向他敬酒。 《血疑》在日本播出于1975年,如今已经是一个暴露年龄的名词。大意是,一对恋人爱得死去活来,结果最后发现彼此是兄妹,没法结婚;女的最后又得了白血病…… 等等,这不就是2000年的韩剧《蓝色生死恋》吗? 王自健老师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韩国人都有。其实,韩国人遭受的痛苦,早已经发生在日本人身上了。 发现中国是来真的,日本人做出了强烈反应。 日本公明党、社会党反复对中国提出交涉,要求派该党一把手亲自率团参加访华;一些日本国会议员提出,中国方面如此重视,日本代表不能身份太低,需派更多议员参加;甚至有人向中国说:要派两位日本前首相作为代表团的顾问…… 最终这些要求都被婉拒了。 因为日本访问团成员形形色色,地域、行业、政治立场各不相同。日本政府提出要求: 每个访问团要有一名警察跟着,避免被中国洗脑。 消息传来,中国大手一挥,“准奏”。 中国其实根本不care这么几个警察。 刚刚过去的1983年,是中国的是非之年。有严打,有“二王”。 沈阳一家王姓兄弟持枪抢劫,连杀十个人,从东北一直杀到江西,逃亡大半年后才被击毙。这一事件直接催生了中国的居民身份证、特警、悬赏通缉等制度的诞生。 换句话说,国内治安环境还达不到半夜出门撸串的水平。上万名公安、武警接到通知说,为了保障代表团的安全,安保可采取任何非致命措施。 快赶上顺风车命案过后的滴滴了。 最终来到中国的,是3017名访问团成员。另外还跟来了65名记者。按照中国的安排,他们分成220个团队,分四条路线,分别访问上海、杭州、南京、西安、武汉等城市,最后汇聚到北京,参加国庆活动。 访问的时间定在了9月24-10月6日。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呢?考虑出自最高层。 为了减少争论尤其是对抗日战争的争论,避免中日两国闹得不愉快,邀请时间特意避开了7月7日、9月18日这样的抗战纪念日。安排在九月下旬开始,也刚好赶上国庆。 另外一条纪律是:中国工作人员都提前被告知,少谈“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之类的政治词汇。 胡老人亲自叮嘱: 友好就是最大的政治。 04 1984年9月24日,3017名日本访问团成员和65名记者陆续抵达中国。 每个访问团都被安排,访问一座工厂、一个村庄、一所学校。还结合当地特色,给他们安排了无数活动: 友好植树、文艺演出、体育友谊赛、中日演讲比赛、集邮爱好者交流、围棋爱好者对决…… 在虹口公园举行的中日友谊凯基游戏聚会上,上海青年与日本青年一起跳舞 当日本青年们踏上上海土地的第一刻,工作人员给他们的第一条诫令是:自来水龙头里的水不能像日本一样直接喝。然而,还是有人忘了,导致拉肚子。 一名被调来参加接待工作的检察官回忆: 我那时候刚知道在日本,水龙头的水就是饮用水,觉得难以启齿做解释,只能向往上海也会有这一天。 访问南京的这一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日本人要求,去参观南京大屠杀的遗址!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两年前,日本右翼份子联同文部省修改教科书,想把“三光政策”改为“抗日运动的展开,迫使日本军队保证治安”、“南京大屠杀”改为“南京事件”,引起中国极大不满。 这件事最终以中国官方抗议和日本政府的及时制止而流产,但还是给中日关系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这也给中国人留了一个教训:得留下点历史证据,才能让日本人无法辩驳。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人给南京市政府写信,要求建立一所有关大屠杀的纪念馆。 有位姓崔的女同学,正在南京大学中文系上学,写的信尤其著名。几十年后,她当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教授,仍然对南京大屠杀题材的电影特别关心,狠狠批评了陆川拍的《南京南京》。 次年,中国开始在南京市修建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目前正在修建中。日本人来访问,就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 上面指示: 让他们看。 四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地形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连续发掘几个月后,南京市政府好不容易才在江东门外找到了当年的万人坑遗址。日本代表团被带到的,正是这里。 他们看到了当年的遇难者遗体,尸骸排列得非常整齐,很多遗骨上还留存着明显的弹洞、刀刺的痕迹,以及日本军队留下来的的皮靴靴底、啤酒瓶和皮带扣。 在工作组的简报中,多次提到这样的场景: 某某日本人跪倒在万人坑遗址前,放声痛哭;某日本人当场向中方工作人员道歉,称我们对不起中国。等等。 接下来,南京访问团还出现了另外一起突发情况: 一位名叫穗织一成的日本青年,在参观时突发急性胃出血急需手术。但他担心中国的血液技术不过关,不愿意输中国人献的血。而同团的日本人又以旅途劳累体力不支为由,不愿为他献血。 情急之下,工作人员将此事上报中央和日本大使馆,最终决定强行为他手术和输血,保住了他的命。 访问结束后,穗织一成举家迁往中国,只收象征性的报酬,一直在中国教了好多年日语。 最后汇聚到北京,青年们除了游览故宫、长城,还受邀参观了中南海,与中国领导人泛舟湖上。 这是中国的权力中心第一次大范围的向外界公开,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邀请外国人参观,而且是三千名日本人。 有人担心日本代表团有人会借机刺探国家机密。于是参观前,中南海的工作人员提前踩好了点,规定了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整个活动,三千多日本人没有走丢一个,没有发生一次车祸和刑事案件,没有丢失一件包裹、行李。 起初,日本人很不信任中国人能办好这么大的活动,生怕出事。在代表团抵达中国的那一刻起,日本大使馆每天24小时轮流值班,与日本代表团保持联系。结果值了几天班,啥事没有。 大使馆一个官员说: 早知道这样,我们根本用不着。 与此同时,团中央负责接待工作的指挥部倒是24小时通宵不眠,随时准备处置突发情况。 为了避免一片混乱,指挥部要求在三千名日本人来华之前,务必让每个人都拿到日程表,知道自己每天的活动、场所、住在哪个地方哪个房间、房间电话号码是多少、坐的车牌子是多少。精确到每小时。 最后日本人都按时拿到了日程表,发现上面所有的字都是工整的楷书。据说有些人大为赞叹,认为这体现了中国人深厚的文化底蕴。 当时团中央甭说电脑,连打印机都没有。日程表是请了一所残疾人学校的学生来帮助刻板,然后一页一页油印的。 为什么是楷书,因为刻板用的活字是楷体。 05 整个日本青年访华的高潮,是访问北京,参加国庆35周年的庆典。 胡老人亲自出席了欢迎晚宴,给芹洋子的女儿送上三项礼物:小棉袄、奶糖、巧克力。一位山东郓城来的女歌唱家与芹洋子共同演唱了《四季歌》。 10月1日,日本代表团在天安门东侧受邀观看了建国35周年阅兵式。 1984年10月1日,日本代表团在天安门东侧观礼台观看阅兵 这是中国自1959年建国十周年阅兵以来,时隔25年后再次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的大型阅兵活动,也是唯一一次大规模邀请外国人参加的阅兵式。 阅兵式由开国中将秦基伟担任总指挥,这位将军曾经在山西组织抗日武装,腰间别着两把菜刀,连续端掉日本人的多个炮楼、据点。 当年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天安门指挥阅兵,给几千名日本人看。 阅兵式上亮相的,是此前从未展示过的解放军二炮部队和东方1-5型洲际导弹,以及和几十种从未对外公布的各类新武器。 面对一列列坦克、装甲车、导弹发射车和各军种的士兵,日本青年们纷纷感叹:真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啊。 日本媒体在报道中写道: 相当数量的导弹大放异彩,意味着中国将有参与任何战争的能力。 这次亲眼看到中国高调秀肌肉,也让日本人松了一口气。 日本和苏联的关系一直因为北方四岛等问题日趋紧张。中日建交时,日方异常迫切,也有联华抵御苏联的意思。这次看来,日本的算盘没有落空。 阅兵给日本青年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止有坦克、导弹,还有突然出现的中国女排和一张“小平您好”的历史照片。 阅兵式上为什么会有中国女排出现呢?话还得从一年前的洛杉矶奥运会说起。 日本媒体报道,这届女排冠军将是“日美之争”。结果令整个日本嗔目结舌。中国女排绝地反击,先后以两个3:0大胜日本队和美国队,一举获得奥运冠军。 在这次阅兵式上,中国女排被视作民族英雄,受邀参加。于是,观礼台上的三千日本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里神话般的人物——人高马大的女排姑娘们从眼前经过。 他们跟中国人一起喊哑了嗓子。 而那张“小平您好”的照片,则来自北京大学几个学生对邓小平的致意。 北大生物系学生在游行中打出的“小平您好”横幅,成为珍贵的历史记忆 在日本代表团观礼台第二排的位置上,中国青年报记者贺延光拍下了这张他职业生涯的成名作。 贺延光当时很年轻,本来没有机会拍摄阅兵式。但由于他是随团采访日本青年访华团的记者,才有机会站到了劳动人民文化宫正门南侧的观礼台上,拍下了那张将来享誉世界的照片。 而在天安门城楼上,一位名叫李瑞英的年轻女教师主持了这场阅兵式的直播。 盛大的阅兵式,来访的三千日本青年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平您好”的标语,都在她标准的播音腔里传向世界。 几年后,她凭借主持阅兵式时的优秀表现,进入中央电视台,当上了新闻联播主持人,一干就是二十年。很多上岁数的人都很喜欢她。 阅兵式结束后,天安门广场举行了焰火晚会,成为三千日本青年访华的最高潮,大家一直跳舞跳到凌晨两点。 几十年后,现场的菅直人回忆: 天安门广场聚集了中国青年10万人和3000名日本青年,又是跳舞,又是放烟火,像共同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当时的场面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可能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太激动了,日本人在这场晚会上丢失了4台相机。被迅速找回,物归原主。广场上还走丢了几个日本人,也最终被找回来,送到了各自住的宾馆。 北京所有的宾馆、招待所都停止营业,全部用来接待日本人,仍然不够。最后国务院招待所、军队招待所等等都来救急,才勉强够住。 一家招待所的总经理不明白日本的“县”其实相当于中国的“省”,跑到工作组提意见: 为什么安排到我们那里的人都是日本某某县里来的,是不是看不上我们招待所,让我们接待农民? 06 很多年后,一些当初参加访华团的日本人,还记得一首在北京学会的歌:《友谊之歌飞向21世纪》: 都是黑头发,都是黑眼睛 你来我往门对门 我们是近邻 人是年轻的人 心是年轻的心 友谊之歌飞向21世纪 那是我们年轻的声音…… 这首歌当初写出来的时候,就引发了内部争议。“都是黑头发,都是黑眼睛”,会不会有种族主义的嫌疑? 胡老人亲自审查,一锤定音:就这么写,没事儿。 这首歌的作者之一,是中国作曲家施光南。正因为这次审查歌曲的机会,他才有机会进中南海见到胡老人,当面提了一个意见: 现在给歌曲作者的稿费太少 ,我写了个得奖的歌曲,还是一等奖,才给我15块钱,您看……? 之后,歌曲的稿费果然提高了不少。 三千日本青年对中国的访问,后续当然不止于此。 回到日本,大家各奔东西,没有太多交集。但或多或少,跟中国都有莫名的缘分。 根据统计,这三千人,至少有三分之一,后来担任了日本的各级中日友协的负责人。有人当上了驻华使馆的参赞,还有人嫁给了日本驻中国的大使。 菅直人,2010年当选第94任日本首相 当年的年轻政治家菅直人,后来当上了日本首相。 从那年访华回国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年选择一天,从自己的母校东京工业大学邀请50名中国留学生共进晚餐,一连持续了几十年。 参与这次工作的中方工作人员,经过这次的锻炼,也开拓了不少眼界。后来,很多人都有好的发展。姓胡的年轻人成了姓胡的老人,合唱《四季歌》的那位女歌唱家当上了音乐学院的教授。 其中一位随团的翻译,后来当上了国家体育总局的副局长。他有一句名言: 感谢国家。 三千青年访华5年后的1989年,冈崎嘉平太去世,享年92岁。他的遗愿之一,是下葬时要在身边放一幅周恩来的大照片。 在那次访华前两年的一次宴会上,冈崎嘉平太对一位中国官员说出了一番令人嗔目结舌的话: 中日两国的友好,寄希望于两国青年,中国现在发展很快,以后的发展会超过日本,中国强大了,希望你们不要欺负日本! 听到这句话时,在场的中国工作人员都大吃一惊。那时候,中国一年的经济总量才两千亿美元左右,而日本已经是过一万亿美元。 2010年,中国经济总量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冈崎嘉平太一语成谶。 几十年后的今天,中日两国的年贸易额已经达到三千亿美元。与此同时,东海、钓鱼岛、教科书、慰安妇、靖国神社、抗日神剧……两国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产生,碰撞,振荡。 如同两国间的一衣带水,日日夜夜,永不停歇。 在当年的三千人访华团里,有一位叫小野寺喜一郎的日本人,担任了总代表。 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一幕时,不无遗憾地说: 在日本处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高速发展时期,日本青年学生个个朝气蓬勃,对外部世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眼光始终是‘朝上朝外’的。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大街小巷到处是低着脑袋盯着手机屏幕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人对日本以外的事物缺乏兴趣,眼光变得‘朝下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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