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呼声之外,更多当事人已撒手人寰。1942年3月,英国巡洋舰“埃克塞特”号被日军击沉,克里斯托弗·斯通的父亲落水被俘,随即被送上了开往长崎的“地狱之船”。1945年,体重只剩38公斤的老斯通终于回国,但在45岁时便早早离开人世。
“父亲并没过多讲述他的战俘经历,但我相信,那段日子加速了他的死亡。如果日本要申遗,我觉得,他们至少要问问曾在那些地方受到摧残的人们。”斯通告诉英国《每日电讯》报,“将世界遗产的头衔授予曾发生过暴行的地方,父亲的在天之灵必定不会愉快。”
大批受害者至今埋骨他乡
据美国《外交官》杂志网站报道,日本对外国劳工的奴役不仅存在于二战期间,而是其19世纪末采矿业和制造业的重要组成环节。从明治时代开始,日本就使用“工业监狱”为私人工厂供应劳动力,来自中国和韩国的劳工曾在日本的矿井和码头扮演重要角色。
战争爆发后,日本工业巨头更疯狂地榨取外国劳工的血汗,此次申遗的工厂和矿山只是这个非人道体制的冰山一角。一个例证是,在日本战败前的一年间,就有近4万名中国男性被强行带到日本的135个地区服苦役,统计显示,平均每6人就有1人埋骨他乡。
面对变本加厉的剥削,劳工们曾奋起反抗。1945年6月30日,遭日军强掳至日本秋田县大馆市花冈矿山的一批中国工人,因无法忍受严酷的环境和虐待发动起义,最终遭到镇压,约400名劳工丧生,史称“花冈事件”。
时隔70年,为还原历史真相,幸存的两名当事人会同11名劳工遗属,在今年6月底以一纸诉状将日本政府告上大阪地方法院,要求道歉并索取赔偿。
“如果日本拒绝面对过去,我们永远无法建立友好关系。人们应该了解日本强征劳工的历史,藉此,我们可以向下一代传递和平的声音。”中国劳工遗属告诉《日本时报》。
“日本对历史闭上了眼睛”
尽管日本承认了强征劳工的历史,但《卫报》报道,东京的政客有意淡化日本的让步。“日本对待韩国劳工的立场没有改变。”7月6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告诉记者,与韩国在申遗问题上达成共识,并不意味着日本妥协。
这样的说辞并不令人意外。事实上,在日方坚持申遗之际,就有不少人指出,这一举动证明这个国家不愿正视历史。
在日本申遗的23处工业遗迹中,有一处名为“军舰岛”。该岛缺乏淡水资源,占地只有16英亩(约合0.065平方公里),长期荒无人烟,直到200年前因发现丰富的煤炭资源而令投资者纷至沓来。
通过海底管道输送来的淡水和电力一度为军舰岛带来5000多名常住人口,基础设施也一应俱全,电影院、医院、学校……二战后,随着日本的国家能源政策从煤炭转向石油,开发商于1974年关闭了矿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逐渐搬离。
“岛上拥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煤炭。”接受美联社采访时,导游坂本正带着一队游客穿梭在废墟中。坂本的童年在军舰岛上度过,2009年岛屿重新开放后,他成为这条线路的导游,向游客们讲述着空洞的窗棂和断壁残垣背后的故事。
坂本希望军舰岛成为世界遗产,因为“它的存在是人类过度现代化的有力证明,向人们展示着不可持续发展的潜在后果,并敦促人们以史为鉴”。
但恰恰是在“以史为鉴”这一点上,外界对日本政府和企业界的做法多有非议。后者主张,战争赔款已终结了日本与黑暗过去的联系,无需继续为此道歉或补偿。“日本承认在战时强迫战俘劳动,只是为了减轻与邻国的摩擦。”哈佛大学学者安德鲁·戈登分析。
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华盛顿智库“亚洲政策源”主任明迪·科特勒批评说,日本并未正确看待强征劳工的历史,并将之嵌入到对战争的理解中去。
“其他一些国家向UNESCO申遗时都能正视历史上不光彩的篇章,比如英国利物浦,18世纪,那里一度是奴隶贸易的中心。英国人没有罔顾相关史实,而是在当地建起了纪念馆、博物馆,还在利物浦大学成立了研究中心。”科特勒说。
“日本人相反,仅仅指出明治时期的工业化,却讳言强征和奴役……除了道歉,盟军战俘不想被忘记。他们在日本的经历,是后者近代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像坂本这样的普通人,成长在和平年代,对近百年前的历史不甚了解,在他看来,当时的世界对每个人而言都是艰难的。“我们不回避这段历史,日本是亚洲第一个复制西方现代化的地区,但我并不清楚日本从中国、韩国强征劳工的情况。”
在如今的日本,这样的历史观其实颇具代表性。就像韩国在野党“新政治民主联合”成员李旭远(音)所指出的:“那么多韩国人和中国人曾被迫在条件极其恶劣的工厂和矿山劳作,日本却试图对真相闭上眼睛;然而,世人早就知晓了一切。”
上一页 [1] [2] 尾页